赛博不合格人质

【JG】【甘波】告解书


*临歧番外,补全甘利这条暗线

*看过正片的朋友应该知道这大概是个怎样的故事……不过还是黑化预警一下

  
诶,麻烦您可以点只烟给我吗?就您衣兜里的那种就行。我对牌子没有要求的,不同品牌香烟间的味道的微妙差异、尼古丁的含量对我这种人是没有意义的,大概是长年浸泡鲜血与药剂里面的原因吧,我已经尝不到烟的苦味了,想抽也只是因为这样有助于我集中注意力思考而已。人要总有点癖好嘛,比起那些必须要在书桌上放烂苹果才能写作的小说家、床要朝南的知识分子和每天都要用右脚跨出门的赌徒,我的习惯也不算奇怪吧?

不可以吗?哈哈,还真是小气啊,连我小小的心愿也不肯满足一下。您这样倒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的搭档,他也不怎么大度,以前我似乎很容易就能把他给惹恼了。他炸毛起来的样子很有趣,像只河鲀,平时明明小小的一只,一生气就鼓胀得圆滚滚地像只气球,浑身都是理不顺的毛刺,一碰都扎手,不过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了。

不不不,他性格并没有变好,甚至比以前更恶劣了,我倒是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对我张牙舞爪地发发火,事情就算完结。你说他在床上一躺就躺了十几年,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可他到现在都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

嗯,他是三期药物实验的初批受试者。他当初去接受实验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就像以往每个寻常日子的开端,他坐在餐桌的那头、我的对面,我现在依旧能清楚记起他的早餐,温到四十度的牛奶和涂满花生酱的吐司,和过去的三百六十五天中的哪一天都没有任何异常与不同。吃完后他披上挂在椅子背的外套,同我说了句他去训练就出了门,此后我便再也没有看到他回来。

我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一周后了,不是什么间隔太久的时间,而且干我们这行的人,时不时失踪几日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在他失联期间我也并没有太过地担心和忧虑,直到我收到一纸更换搭档的文件。我捏着那封通知又惊又疑地进了总部,随后就被人领进了药物部的病房。

自愿参与。实验失败。重度昏迷。我花了比平常更长的时间来思索这几个字含义。没有先例,没有经验,没有任何可靠的治疗方案,苏醒时间未知。病房里各种仪器屏幕上闪现出明晃晃的指数,他塌陷在病床插着粗细不一的软管,惨白的被子裹在身上显得比平日更加身形娇小。整个世界静得可怕,可到这个时候我都没有丝毫实感。我感到非常荒诞。

是的,荒诞。这是明了前因后果后充盈在我头脑里的第一种情绪。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和我开的一个过分的玩笑,甚至忍不住想要笑出来。我上前掐了一把他的脸。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但他并不喜欢所以我也只能作罢,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忍耐我的为所欲为,于是验证般地等待他跳起来给我一拳。

我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在收手的时候我碰掉了一根管子,登时警铃大作,我被涌进门的医生护士客气且疏离地赶了出去。到跨出总部的门,我始终没能通晓盘旋在心头的疑问,我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去参加那个该死的实验?

上层没有留给我任何思考的机会与时间,指派的新人随即授命而来。我能理解决策的用意,说到底我们都只是服务于利益集团的棋子,而棋子本身的想法并不重要。但这些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时的漂亮话,一旦涉及到自身,我无法用那出冠冕堂皇的套话说服自己,并保持旁观者的清醒理智:他明明随时可能醒来,为什么我要更换搭档?即便在和新搭档共事的时日,每个在房间里待命的日子,我都怀着几近赤忱的期待,盼望着他能推开那扇门,像他曾经毫无征兆地离开那样回来。但直到他从迁延性昏迷到定诊为植物状态,我始终没有等到。

和我搭手过几次的新搭档又向上级提交了辞呈,我倚在门上漠然看他进进出出地收拾行李。说实话,这是这一年来的第几个,我已不太记得清。所有派来的人在和我出过几回任务后都选择了调离,他们终究无法适应我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与习惯。我的新,哦不,现在已经是前搭档的同侪向我要了支烟,含蓄隐晦地表达了他对我的不满,内海,他说,我们都知道你是我们那期的天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

我表面上微笑,内心却对此嗤之以鼻,我出任务一直都那个样子,岛野就从来没有——

我突然愣住了。在那个如遭雷殛的空白瞬间,我忽地意识到了一个一直处于我视觉盲点的、从来没有细究过的可怕真相:岛野究竟是从来没有过,还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我闭着眼开始回想我和岛野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初见时他拦下我趾高气昂的笑意,到最后他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去的背影,从每个天色微亮他起床穿衣的清晨,到每次任务结束他咬牙切齿骂我乱来的黄昏,那些我原本以为已经淡忘的碎片在意识里搅和翻滚,我浸泡在回忆里,浑身冰冷。

其实按当初训练的成绩排名,岛野并不应该和我组队,是我出于个人私念暗地里做了手脚,最后才和他做了搭档,但这些事他并不知道。我坚信只有我自己才有充足的能力在今后的岁月里保护他,同样地,岛野那个人也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心高气傲,出于对自己的绝对信任,他不会对我提出任何要求,遭遇问题后只会越发苛刻地要求自己。在意识到这点后我再回溯那些最平淡无奇的日常,他的每一次似有似无的抱怨、倾尽全力的训练都被重新定义,明晃晃地钉上了向我无声表露的信号。我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清晰明了地认识到,我本人就是岛野接受实验的根本缘由。

我想起他离开的那个早晨。阳光明朗,他站在玄关拉着把手,脊背绷紧得像株挺拔又孤独的绿植,他没有回头,对着门的方向低声问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训练?

当时我是怎么答的?

你去吧,我想偷个懒,我哈欠连天地回应。

我不知道岛野考虑了多深,准备了多久才能决然到临走时头也不愿意回。可如果倘若他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决绝,他又为什么会问我这句话?如果我答应了的话现在是否会有所不同呢?我发了疯一样在脑中设想。我无法验证这些否是我一厢情愿的过度解读,也无法知晓岛野真正希望的究竟是什么,我只是颤栗着在吞没周身的无望痛怵中清楚地知道,在那个瞬间,我永远错失了最后能够拉住他的机会。

同日,我接到来自药物部的消息,岛野被诊断为植物人。

我在很久很久之后再回忆往事的时候,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了当时上层让我更换搭档命令的含义。他们或许早就预见了结局,所以才用一种委婉而决绝地方式告诉我,忘了他。

又怎么可能忘。

我自愿调去了药物部协助开发。在执行部我能做的太少,刀与枪已经无法保护我最重要的东西,我需要的是最新的信息与技术。上一次我没能拯救他,这一次一定要。上级见没有人愿意和我搭档,也对我的申请给予了批准。那几年我泡在实验室里和各种药剂和数据打交道,但实验一直不顺利,关键部分始终无法突破,在我调到药物部的第四年,三期药物计划停止实验。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整个人都懵掉了,这打碎了我最后那一点微末的希望。研究中止无疑意味着上层要放弃这条路……那岛野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就在我陷入无尽心死的沼泽中时,我遇见了三好。

确切地来说,是我撞见了三好向敌方泄密。虽说已经离开了执行部几年,但对于那边的情况我依旧有所了解。三好,这两年来组织里最突出的新秀刺客,和搭档神永一同完成过不少困难的任务,风头无出其右,简直就像当年的我和岛野的翻版。至于他泄密的理由,据我推测是他想要脱离组织,这没有证据支持,但于我已经足够。对于一个走投无路的绝望之人,只要给了他一点筹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手中所有东西全都赌上棋盘。

我从实验室偷了一支三期药物找到了三好,不出我所料,我猜中了他的目的。我明确地向他表示我只是需要一位被试,对他的叛变没有一点兴趣。药物能在他逃亡过程中遭遇危机时刻时强化体能以求保命,唯一的要求是使用后我需要对他定期检查采样收集数据并进行一定的调理,否则他也活不过两年;倘若他没有使用,我们俩也互握对方的把柄,非常公平。三好是个非常狡猾警惕的人,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和他达成了这笔交易。

我一直都认为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事实上,我们间也并没有人是善男信女,对于把三好刻意隐藏的、任务计划的关键部分透露给敌方这件事,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契约,信任,从来都是不存在的,是可以任意破坏的,没有其他的选择退路,我要的是让三好百分之百地用上那只药。

我的错误是低估了三好的能耐。他敏锐地觉察到了我卖了他,叛逃后就和我断了线,也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相信我。总之无论我怎么寻找,也得不到一点关于他的踪迹。出乎意料地,他那位名为神永的搭档命大得出奇,居然也还活着。神永住院期间我还悄悄去看过一次,工作人员正在向他询问当时的情况,提到三好的时候他明显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难以觉察地敛住了目光。工作人员只当他是目睹同伴的死亡而伤神,但我明白并非这么简单。不会错的,我认得那样的眼神,像要淹没整个世界般的隐忍与不甘,和每天清早在镜子里看见我自己时一模一样。三好试图清掉世界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却唯独漏了这一件。凭我自己我知道肯定无法找到三好,但通过他却一定可以,我坚信。

再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我在神永出院后主动和他组了队,但头三年连三好的一片影子我都没寻到。就在我怀疑他已经死掉的时候,我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上头家的公子哥、被誉为天才的药剂师游学归来,在他的推动下,三期药物研究重新启动。几年后我也如愿以偿地再次见到了三好:他确实已经死了。

我知道神永非常恨我,否则也不会和我搭手了九年还是向你们检举了我。不,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像白痴一样被蒙在鼓里这么久才终于得知当年向敌方泄密的人是我,换做是谁都受不了吧?其实说实话,他对三好的那点心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估计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不清不楚。神永那么个私心浓重又锱铢必较的人,居然在知道真相后没直接来一枪崩掉我,哈,我还是挺意外的……或许于他而言,另一种结局会比亲手杀掉我这一种来得更好?

并没有后悔哦。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所做的所有事,如果时间倒流一切重来,我还是会走上和现在相同的道路。

我唯一后悔的,只有我没有做过的事,而那些东西,我永远都还不清。

 
  
以上为内海脩的全部供词。

 
内海脩,编号07,执行部37届学员,因盗取机密材料,故意泄露重大秘密等罪行,于1952年8月10日处以枪决。

  

 
神永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眉心,仿佛想把眉间的深纹展平。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这份记录。神永本以为自己对于那些回忆已能冷静理智地面对,可他惊讶地发现即便时隔多年,再次接触到那段充斥着尘埃与铁锈味道的往事时,自己翻动纸页的手指依旧会止不住地颤抖。

现在的神永已经退居二线,几年前他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升职的通知,就像他曾经期待给三好的那样,不再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亡担惊受怕,和平安定地过活,而甘利也人间蒸发一样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如同那段时间只是他人生中一场漫长的幻梦。

如今他终于弄清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甘利连离开时都和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样混蛋,像场从天而降的祸事横亘在他生命里,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直到最后都还要摆他一道。甘利的所说与所为矛盾到可谓背道而驰的地步,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心怀任何愧怍,却又在去死的时候替他实现着那些已经过期的心愿,他想不通甘利的目的。

共事九年,他从来都不曾了解他。

“这就是你帮我选的结局?”他以手覆脸,表情古怪地扯着嘴角,几欲笑出声,“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傻的那个……我的确很讨厌你,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

他将手中的文件扔到桌上,有一页纸张从那沓资料里飞出来,像轻飘飘的羽毛一样落在他的脚边——那是岛野亮佑的死亡证明,落款时间为1952年8月5日,正是甘利失踪的前一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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