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不合格人质

【银英】【罗莱】是身如焰


*罗的单箭头,很ooc很雷

*归根结底来说是以莱为中心的贵乱,预警

*标题来自《维摩诘经》中“是身如焰,从渴爱生”一句

  
吉尔菲艾斯死后的第三天,根据倒霉催的抓阄结果,我负责和秃鹰之城联络。我的同僚们都用无比同情的眼光看我手上拿的红签然后二话不说地跑路,连我的那位挚友都溜得风快,丝毫不辱他“疾风之狼”的美称。从当时来看,这确实是一件不怎么幸运的差事,但从现在来看,又岂止是能用不幸运来形容。这简直是我人生路途上一场灾祸,硬生生地打偏了我后来的道路。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当时那个去联络皇帝的倒霉蛋是毕典菲尔特,现在的我是不是就不用坐在海尼森的办公室里等死,但最后得出的结果还是和现在相同。我的终点早就被命定,就像是河川不管怎么曲折也终会归海,即使避过了这场灾祸,依旧会有那场厄运在下个路口等我。只是当时我对此一无所知。元帅府里,我在脑内模拟了所有可能的情景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然后打开通讯和皇帝对话,世事不如人料,看见他的眼睛时我就知道自己会被杀死。

在帝国中,乱搞男女关系的风气虽在贵族中盛行,但要是不加掩饰地在明面上乱搞还是会被所谓的正派人士嗤之以鼻地定义为混蛋,而拥有“帝国名花终结者”这种诨名的我显然是混蛋的人中翘楚。按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理论,那么我理所当然会长命百岁遗臭万年才对,可那个瞬间我毫无怀疑地相信着自己会英年早逝。不是说我突然良心发现决定洗心革面地做个短命的好人,以前的我和好应该搭不上太大的关系,唯一听到有人评价我好,大概是米达麦亚爽朗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事实上,在今后我也决定死性不改地把我混蛋的一方面坚决贯彻下去。但黄金发色的年轻人透过荧屏看了我一眼,笑着对我说你们随时都可以向我挑战,我被那一秒爆绽的亮光震慑到浑身战栗,不存在的手扣下枪扳机,子弹破空而来洞穿心脏,我看见天空悠悠飘下了死刑书。我在三十岁时预见了我未来的死法。

我将被爱杀死。这种话让一个长年浪迹花丛的人说出来实在有点令人反胃,我甚至连爱这个词语都耻于出口,但我微微发颤的身体和心头如电流涌过的悸动却又恰巧是爱的证据。

当人类还没有飞向太空的年代,有种名为水痘的疾病,地球上很多小孩都会得,而病过一次后就能终身免疫邪魔不侵;但对于那些小时候没能经历长大后才患病的成年人来说,疾病的症状便会来得尤为痛苦和剧烈。我没得过水痘,医疗技术的进步杜绝了我罹患水痘的可能,当然也包括了手足口病腮腺炎风疹等一系列传染病,却没能让我对名为爱的疾病产生抗体。在我看来爱像是一种免疫逐渐缺失的绝症,把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钉入心脏,经过痛苦的排异反应后逐渐丧失抵抗的能力。我同很多人上过床并因此被人评价为滥情,但我知道事情恰巧相反,滥情的人胸腔里能轻巧地放进一千零一个异色的梦与一千零一个枕头上的情人,而我的一个都没有。于我而言,从小在寡爱多憎的家庭中长大,我并没有学习到名为爱的技能,所以称我为滥情也未免太过冤枉。我原本以为自己能保持着这种冷酷的健康躺进棺材,但爱就像是我童年时期姗姗来迟的水痘,小时候未曾体验,却终于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病毒爆发,虽不足以致命,但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如蛆附骨地黏附着炎热而狂烈的瘙痒和阵痛。

我关掉通讯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闭着眼回味他说的那句话的涵义。随时都可以向我挑战,我不清楚他是否是在真的期待着我的挑战或是在向我表达怀疑,明明我在那个雨夜已经发誓要献上自己所有的忠诚。但毫无疑问的是,在失去了自己的半身后,皇帝在寻找着另外一种足以弥补他心灵缺口的东西,我无法评价他的做法是否正确,我唯一确定的是,我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正常。

这不合理,我想。我对自己那一瞬间胸口收紧的惊悸而感到诧异,随后迅速给自己开脱。或许是那刻黄金狮子的光芒过于刺眼,我只是被当头的亮光给晃得眩晕,并沾染上了一场无关痛痒的小感冒。我相信不久后我便能恢复如常刀枪不入,继续做我片叶不沾身的风流贵族。但我的推断错得彻底,病毒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清除,它像是植根在了我的身体里,吸取我的血液一刻不停地繁殖,且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旧疾复发,尤其是当皇帝握紧他脖子上的项链时。我不知道他的项链里到底装了什么,他没有给我们任何一个人看过,就算是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他也梗着脖子倔强地把项链紧紧攥住,凛然得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我猜里面的东西应该和他的红发友人有关,只是这个猜想到最后也没有机会去印证。但只要一想到吉尔菲艾斯住在项链里,在死后依旧像他生前一样时时刻刻微笑着站在皇帝的背后,我心里就莫名地烧着一把邪火,并且经过时间的酝酿越烧越旺。

我感到不可思议。我居然在嫉妒着一个死人。老实说,吉尔菲艾斯除了死得早了点以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是个无可挑剔的优秀同伴,于公于私我都不应该对他有所不满,但我对他的恶意却与日俱增,以至于后来站在皇帝身后时我都想着这里是否是吉尔菲艾斯站过的位置。如果吉尔菲艾斯还活着……我做着毫无意义的假设,那么站在皇帝身后的,就绝无可能是我。这个层面上我对安森巴哈竟然有了一秒钟阴暗刻毒的谢意。

要是让皇帝得知了这个念头,估计我会被革掉所有职位然后永远流放到边远的星球耕田种地。但那或许并不算是一件坏事,至少他的眼睛里还能看到我。实际上皇帝永远都不可能察觉到我那些龌蹉黑暗的想法,此时他的全部精力都在杨威利的身上。吉尔艾菲斯的死让他与过往的岁月彻底断绝,经历丧失半身抽筋剥骨的疼痛后,皇帝把自己的未来都寄托于打败杨威利这一目标。我曾见过几次他因为杨威利的胜利而握紧拳头生闷气,气鼓鼓地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但如果杨威利能够被容易地打败,那他也不配成为支撑皇帝精神的骨架。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皇帝对杨威利的执着,皇帝是需要敌人的,甚至说是需要一个强大的敌人来将他狠狠挫败,那么在最后得偿所愿摘得胜利桂冠的刹那,他才能品尝到无与伦比的甘美与愉悦。

只是皇帝还未曾体验胜利的快感,杨威利就死在了和谈的路上。宇宙中再也没有了足以与他匹敌的宿敌。

我都不足以做他的对手。得知我叛变的消息后皇帝没有亲征,而是选择让米达麦亚与我交手。米达麦亚无法理解我为何要叛变。明明能够通过话语解释清楚的事情,为什么最后一定会演变成兵戎相见的地步。我想和他讲讲我无法放下的骄矜与倨傲,皇帝渴望一战的期许与夙愿,还想和他讲讲三年前我在联系秃鹰之城时,从通讯荧幕里看见的那双让我疯魔至此的眼睛。但到头来这些我都没说出口。倘若他能够理解,他就不将是米达麦亚,同理,如果我会去解释,那我也不再是罗严塔尔。

开战前我向伊谢尔伦发了合作提议的通讯。伊谢尔伦的领导者在那场让所有人震惊不已的混乱后已经换了一批。杨威利的养子兼弟子尤里安全盘继承了他的思想,我看过那个被称为独角兽少年的影像资料,亚麻色头发的年轻司令官有张比他前人光鲜亮丽几倍的脸孔,但思维方式和说话腔调都杨里杨气。他发誓说要守护那位黑发魔术师保留民主种子的最后土壤,但我却想着把它拖进战乱中毁得寸草不生。这不仅是出自战略上的考量,还包含着我充满恶意的私心,即便我清楚最大的可能是被拒绝,但我就是无法抑制地想要毁掉那座要塞:整个世界都即将被我和皇帝之间的战火点燃,那么伊谢尔伦又凭什么能独善其身。这种敌意和怨恨看似莫名其妙又毫无缘由,但我知道它源自杨威利。我没有和杨威利直接接触过,对他印象的建构只来自前线传来的战报和真假莫辨的传言,在战场上他是手法诡秘的魔术师,私下里他是谦和温良的青年。可就算不甚了解,我依然对他抱持有无法消弭的抵触,自吉尔菲艾斯死后,他夺走了皇帝的所有目光。我嫉妒着那个能在皇帝眼中像星辰一样闪闪发光的杨威利,也愤恨着皇帝的光热只在与杨威利的斗争中释放燃烧。

只是到最后皇帝连与我交战都不愿意。我的皇帝美丽,强大,宽厚,仁慈,他是那么地渴望着一个强大的敌人,却又吝啬得一点光芒都不愿向我绽放。

身体越来越冷,如同被扎了小孔的水袋,我能清晰地感到生命微弱的水流从伤口流逝,我却还有精力带着戏谑与嘲讽的心态去想象后世的史学家将会如何书写我。罗严塔尔,生于宇宙历767年,卒于宇宙历800年,他的兴起与陨落注定和皇帝莱因哈特放在一起密不可分,前半生以忠诚的部下,后半世以反叛的权臣。

我忽然有点想笑,后世的史书都错了,我三十岁那年听到的谶言也错了。我打了败仗受到重伤,行将以帝国叛变者的身份步入死亡,未来的人们将会把唾沫涂上我的棺椁,用石头砸向我的墓碑,并轻蔑地称呼我为败者,可那些愚人又怎么会明了我战胜了不可抗拒的宿命。人本来有千万条路,我却好死不死地挑了最烂的那条去走,就像开战前我就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但飞蛾也并不会因此而放弃扑火。归根结底,我们都在自取灭亡。

我背叛了国家,但并没有背叛我的皇帝,正如杀死我的是我自己,而不是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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